灰沉沉的乌云笼罩在城市上方,凌冽的大风不停地卷动着远处的国旗和窗外的树梢,似乎是想要将地上的所有东西都扯得粉碎,然后带着这世上一切的纷繁杂乱飞向天空的深处,最终被那一片最浓密铅色阴云所吞没。
费力的踮起脚,梳着精致发型的秦溪站在窗边艰难的将窗户关上,对于她的身高来说,即使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也颇为费劲,也许在他人看来这样的艰难动作可能会显得异常可爱,但她本人可一点也不想拥有这样的“可爱”就是了...
秀气的手掌贴在薄薄的玻璃上,光滑而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到了整个身体,让秦溪轻轻地打了个冷颤,然而即便觉得有些冷了,但是黑亮的眼睛依然隔着窗户向外张望,饶有兴致的看着狂风中不断飘摇地高耸旗杆、危危欲摧的茂盛大树和操场上摇摇晃晃艰难行走着的学生...
窗外,是整个世界都要在被狂暴的大风所摧毁的危机景象;窗内,是教室中依旧笑语欢声的一派祥和。3毫米,一层玻璃的厚度,是仿佛随手可破的脆弱,也是两个截然的不同世界的距离。
站在窗前看了一会窗外的笨蛋们在风中的搞笑表现,秦溪转过头看了看后座的冉乐,趴在桌子上的她显得异常阴郁,语气担忧的问:“冉乐你今天怎么了?一上午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听见秦溪的关心,一直静静的趴在课桌上,手中拿着课本随意的翻动着的冉乐顿了顿,随即又是状若无事样子:“没事,就是心情不好。”
转过身体坐了下来,冉乐也趴在了秦溪的课桌上侧着脑袋一脸坏笑:“诶嘿,我说你不是亲戚来了吧~”
瞪了在身前搞怪的家伙,昨天整夜都没有睡好的冉乐无力的挥着手推开秦溪凑过来的脑袋:“走开啦,不想和你胡扯。”
被推开的秦溪不开心的嘟起嘴一脸抱怨:“喂喂,开个玩笑嘛~”,不过当目光无意的扫过教室的时候好像又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脸贼兮兮的样子又凑到了冉乐耳边:“话说你看那里,赵克终又跑去向郑微琴献殷勤去了”
淡淡的瞥了一眼秦溪所指的方向,冉乐看见了赵克终递给了郑微琴一个小巧的盒子,虽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不通,不过对于他来说,主动给别人送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是很不得了的殷勤表现了吧...
“不过,这个自己有什么关系?”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冉乐的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课本之上,向秦溪随意的应付了一声:“哦。”
不满的挠了挠冉乐的肩膀,秦溪的表情就像是一直正在炸毛的小猫:“喂,你就是这个反应啊?”
“嗯。”
嘟起嘴,秦溪一拍桌子转过身去,嘴上还是不停的念叨着:“哼,不理你啦!”
看到秦溪的注意力离开自己身上,冉乐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秒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让她却浑身一紧
“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冉乐身后的卓采萧,不同于秦溪那种娇俏活泼的音色,卓采萧的嗓音沉稳而悦耳,是一种会让她异常安心的频率。
“呃...”停下了手中翻书的动作,冉乐坐直身体侧头看了过去,一时语塞。
看到冉乐抬着头一脸的神色萎靡,平日整理的整整齐齐的长发,今天也变得微微凌乱的样子,卓采萧了然的点着头,眼神中也带着同情:“被喜欢的人拒绝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太伤心。”
“怎么可能!”这次瞬间炸毛的是冉乐,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的反驳:“我从来没有去喜欢男生的想法啊!”
对于冉乐表现,卓采萧双手抱肩一脸欣慰:“我就说嘛,你现在好像还不到15岁呢,太早和人交往对身体不好。”
“喂!”眼睛瞪得圆圆的,两腮也可爱的鼓了起来,冉乐对这个话题显得格外反感。
摊开抱在胸前的手,卓采萧轻叹着拍了拍冉乐的肩,一脸安慰:“好吧好吧,看来是和家人吵架,很伤心吧。”
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被说中了心事的冉乐一瞬间没了脾气的样子,两肩无力的垂着:“家人吗,也算是吧...话说你怎么知道?”
耸耸肩,卓采萧一脸不以为意:“学校里你没有什么好烦恼的,上一次月考也没什么问题的样子,那原因只能从家里找呗”
一脸惊奇的看了看卓采萧,冉乐突然觉得卓采萧就像是拥有着成熟人生经验的大姐姐,而自己则是什么阅历浅薄的蠢蛋,至于说曾经的记忆?那种东西先不说早就在这十多年的岁月中忘得差不多了,就算没有忘记,一个男性的经验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又有多少是管用的?
“还真是简单实用的逻辑啊哈哈..”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卓采萧的时间好像有点久了,冉乐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想要说些什么来掩饰,然后正好看见她斜靠在书桌上的腿,如同挑衅般的话语脱口而出:“难道说真的是大长腿有大智慧吗...”
黑着脸,卓采萧深处同样修长的手臂谈了下冉乐的额头:“喂,给我认真起来好好说话啊。”
“哎呦,开玩笑啦。”捂着头,冉乐瞪着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被冉乐那幽怨的目光如同控诉般的盯着,桌菜为不爽的撇撇嘴:“啧,本来想晚上放学后带你去散散心,以前我和家里吵架的时候也很难过啊,不过玩过之后就把不开心的全忘了”
“我也要去!”没等冉乐回答,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秦溪转过脑袋又凑了过来,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含着笑摸了摸秦溪的脑袋,卓采萧动作异常温柔,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就你这样的也想放学不回家?你妈妈知道吗?”
“呜...”
......
费力的仰望着立在大门上方那个超大号霓虹灯,冉乐脸上尽是惊奇的神色:“所以说,你就带我来这里?”一阵凉风从身上吹过,冉乐抱起双臂微微搓动着,然后又指着一块玻璃上贴着的牌子,语气有些不安的问:“真的不会被赶出来吗?”
单手勾上冉乐耳朵肩膀,卓采萧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没关系,那块牌子只是说不让未成年人进入,你看我像未成年人吗?”
“呃...”冉乐转过头认真的打量了卓采萧一翻,然后一脸被打败了额表情,虽然是一副高中生的打扮,但是高挑的身姿外加相当傲人的上维,不熟悉的人真的很难相信她只是一个16岁的女高中生。
捏着下巴,卓采萧看着冉乐一脸若有所思:“倒是你,今天就这么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我本来想等你练完琴再来的。”
烦躁的摆摆手,对于这件事冉乐其实本来就没多大兴趣,在了解到情况之后更是完全提不起劲:“没事啦,反正只是个演奏背景音乐的小角色而已,而且练了一个月早就烦透了好吗。”
这样说着又将目光投降了面前装修的异常华丽有趣的大门,一脸期待额催促:“别说了,我们快进去瞧瞧吧!”
“等等。”伸手拉住了冉乐,卓采萧在冉乐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中将她的发带解开,然后一脸的审视:霓虹灯下,冉乐飘散着一头长发,脸上的神情格外无辜,在这灯红酒绿的商业街中如同误入人间的精灵。
“你干什么啊。”不开心的收拢飘散的头发,然而即使是繁华的商业区,今天也有着格外强烈的季风,让冉乐的动作相当费劲。
牵起冉乐的手,卓采萧一边向着大门走进一边解释:“没什么,这样看起来更成熟些,让你不至于真的被赶出来罢了。”
“好...好吧!”
......
“啊啊,怎么又死了!快,快给再我几个!”一脸懊恼的放下枪,冉乐转过身向卓采萧伸出手,身后的大屏幕中,已经死亡的游戏角色之上飘起了大大的“GAMEOVER”
站在她身后的卓采萧举起手中用来装游戏币的小桶,耸耸肩一脸无奈:“没有了。”
“哈?”仿佛被这个消息吓倒了,冉乐瞪着眼睛一脸震惊:“明明之前满满一桶啊,这么快就没了呐。”
摊开手,卓采萧将小桶放下:“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走吧。”
食指点着下巴,冉乐眼神中带着期待:“不能再玩一会吗?”
坚定的摇着头,卓采萧态度显得异常坚决:“不行,再晚些,搞不好会遇到麻烦。”
无奈的低下头,冉乐弯腰从地上拿起放在一边的书包表示乖乖听话:“好吧。”
走出门那个喧嚣吵闹的地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乌云的遮挡下天空中没有任何的星光与月华,当然在这一片高楼大厦的灯火阑珊之中,就算没有乌云恐怕也很难有人去注意夜晚的天空吧...
这个时间之中,已经很少能看见和她们一样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了。即使是即将下雨的阴冷天气,也不能阻挡住那些成年人对夜生活追捧。
熙熙攘攘的人群行走在这一片在各色灯火映衬下显得光怪陆离的夜色之中,白天里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们在夜色下不停地徘徊着,释放出歇斯底里的扭曲笑容,飒飒冷风也无法洗净充斥在这个城中各个角落的疯狂调笑。
牵着卓采萧的手渗出了微微细汗,虽然对这样的情景并不吃惊,但是早已习惯于简单的学生生活的她,面对这样的夜景还是异常的紧张。
“呀!”突然从侧面巷子中冲出来的身影让冉乐发出了一声惊叫。
“呕...”从冉乐面前蹿过去的是一个衣着时尚靓丽的年轻女人,此时她正趴在路边一副喝多了的样子不停的呕吐,虽然距离不近,但是冉乐还是好像闻到了那种呕吐物所散发的恶心的酸臭。
这时候,从刚才女人跑出来的那个巷子中追出来了一个男人,本该平整的西装已经扭曲褶皱,领带也是歪歪扭扭的挂着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泽美,你怎么跑了到这来了?”
“呕...走,走开!”一手扶着墙呕吐,听见声音女人抬头看见追过来的男人一脸怒容,另一只手在空中用力的挥动:“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别这样,你这是在逼我...”
“滚,滚开啊!我要喊人了!”
对于女人的威胁男人毫不在乎,走了过去强硬的将女人抱住“嘿嘿”的怪笑着就要吻上去...
看着十多米外的闹剧,冉乐紧紧地靠在卓采萧身边,看到女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有些不忍:“不管管吗?”
不屑的冷哼一声,卓采萧拉起冉乐绕过那对男女,头也不回的走着:“不用管,别看她叫的像真的一样,实际上根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仿佛在印证卓采萧的判断,刚才好像还要打起来的男女现在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剑拔弩张,反而是靠着墙抱在一起忘情的相互啃着。
将目光从已经落在身后的一对男女那里收回,冉乐不满的皱起眉:“那为什么还装的像真的似的,这样多此一举简直太滑稽了。”说这话,冉乐还做出了一个欲呕的难看表情:“而且那女的不是刚刚吐过吗,也真亏这男人下的去嘴,真恶心...”
摸了摸脑后的单马尾,卓采萧的脚步不停,脸上却露出格外嘲讽的表情:“在我们看来当然是愚蠢无比,但是对于他们自己,那是乐在其中。”
一手托着冉乐在前面走着,卓采萧的回过头看了看冉乐,又瞟了一眼那对还在表演着的男女:“男人知道女人的拒绝是假的,但是却假装自己相信女人此时表演,然后利用征服女人身体的过程来获得成就感;而女人心中明白男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演技,但是仍然假装自己真的在是拒绝,让一切的环节按部就班的上演,这是她们的生存法则。”
微微的张开嘴,冉乐突然想起了班里那个如高岭之花一样的郑微琴,向来对任何男同学都不假以辞色的她,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也变得和刚才的那个女人一样?
郑微琴和那个女人、光明中的学校和黑夜中的世界,她们的距离看起来是那样遥远,却又这样临近,如同外界巨风与安宁课堂之间仅仅隔着一层玻璃。
脑中不停地胡思乱想着,嘴角也笑出声来:“呵。真是...可笑。”
单手抚着自己被风吹起的头发,将它们别到耳后,然后抬起头看向卓采萧:“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对这些,如此了解?”
低笑一声,卓采萧回过头面向前路头也不回的行走着,然而沉稳安宁的声线依旧穿过冷风传了过来:“因为有个人...从小就这样不停地给我灌输着这些东西。当同龄女孩在摆弄布偶的时候,我却被教导怎样化妆和走秀,而当她们被母亲教导要在学校好好学习尊敬老师的时候,她对我说的,却是怎么样谈恋爱才不亏本。”
“呃...抱歉。”被牵着手一步步的走到了一挑人烟稀少的小路上,淡黄的路灯下是格外宁静的林荫道,虽然风还是不停地吹拂着,但是相比起来,这里和那片仿佛闪烁着无尽诱惑的扭曲领域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回过头,卓采萧给了冉乐一个微笑,一脸不在意的摆着手:“不用道歉,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难堪的回忆,至少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现在可以败家可以胡闹可以考试不及格,但是不会被男人骗,就像之前街上那种。”
咬着指头,冉乐还是义正言辞的指了出来:“但你还是喜欢上了那个小白脸”
有些意外的,卓采萧的表情并不是郁闷,反而是一种庆幸:“是啊,我还是喜欢他。”抬头看到迎面驶来的出租车,卓采萧挥着手说:“冉乐你知道吗,其实对我来说,还能有喜欢的人反而是件好事呢,至少证明我还是个正常人。”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在他那样拒绝你之后”不明所以的歪着头,冉乐问出了一直想问的八卦,之前闹过一次后一直避讳着的问题,她早就想知道了。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卓采萧摇摇头:“....不知道,在之前我所认识的男性中,能力优秀的野心大的可怕,而心思纯良的却都是些蠢货,只有他,是心性和能力两方面都很不错的人,所以我以为自己喜欢上他了,所以就将追求付诸了行动。”
闹着侧脸,冉乐一脸迷茫:“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看到出租车打着“停运”标示大摇大摆的从身前驶过,卓采萧愤怒的对着车尾的方向竖起中指,而后才回过头对冉乐解释:“因为我现在自己也想不明白,我对赵克终的感觉真的是出于单纯喜欢吗?还是因为看多了这种夜里的丑陋之后,格外的欣赏拥有纯粹灵魂的优秀男性。”
抬头向远处张望着想要再找到一辆出租车,卓采萧的话中带着期待,眼神也格外的认真:“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真正的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希望到时候,能如愿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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